○崔 立

张姨一早起床，发现用纸包着的五万块现金不见了。张姨马上就急了。这钱是两天前张姨从银行里取出，放在卧室衣橱的最后一个抽屉里。

这是有重要使命的钱，不能丢的钱啊！

张姨当即打电话给老张，老张没接。这会儿，老张在遛弯，也可能，在街心花园里下棋。那里有一群和老张差不多年纪的老头。边下棋，边聊天，不亦乐乎。

张姨去街心花园逛了一大圈，竟然没有人，往日热热闹闹的水泥桌椅前，空空荡荡的。张姨恍然想起，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下，又怎么可能还有人下棋呢？

那，老张也不可能戴着口罩去遛弯呀！

这钱，会不会是老张拿的？张姨额头上的汗下来了。老张喜欢赌博，七八年年，老张赌钱欠了一大笔高利贷，张姨差点和他离了婚。还是儿子回来，帮老张还了高利贷。为这事，张姨让老张写保证书。老张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：“我保证以后不再赌博了……”这老张不会是老毛病犯了，又去哪里打牌了吧？张姨是看到过的，视频里那些打牌的人，戴着口罩也在出牌呢！

路上，张姨看到了居委的小李姑娘。张姨有点不好意思了，上次她和小李说过要捐钱的。可现在？想要避开走，小李远远地喊：“张姨，谢谢你了，捐款我们都收到了。”“谢谢？捐款？”张姨脑子里懵了一下，这是怎么回事，钱不是丢了吗？还是小李搞错了？张姨说：“小李，我……”小李说：“张叔都和我说了，这五万块钱是你们老俩口的一片心意，主要也是你的意思，我替医护人员们感谢你们呀……”“不要这么说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张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，这老头子，悄悄地给我做了好事。前几天，老俩口坐在电视机前，看到那些参加“战疫”的医务人员，像五年前的儿子那么年轻，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，穿梭在病房里的劳累身影，再到脱下防护服后，整张脸都是水，一点血色都没有，他们看着眼泪都下来了。当时就在想，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？

张姨回到家，看到老张正坐在沙发前，气定神闲地看电视。张姨忍不住大声嚷道：“你怎么回事？打你电话也不接，做好事也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了，你……”老张乐呵呵地笑：“我知道你取出五万块钱是做什么，你做前半部分，我负责后半部分，妇唱夫随，这不是刚刚好？”“你呀你呀！你这老头子！”张姨也笑了。

谁料想，第二天一早，张姨他们刚起床，门就被敲响了。谁这么早呀？张姨犯着嘀咕，赶紧去开门。门外戴着口罩的两个人，居委的罗主任和小李姑娘。

小李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，而罗主任更像是来道歉的孩子家长。罗主任说：“不好意思，张叔张姨，是我们小李不了解情况，你们的捐款呢，我们商量了一下，还是不能收。你们二老本身收入也不高，更何况这钱，是你们二老养老的钱……”小李从包里拿出了放五万块钱的那个信封，轻轻地塞回张姨的怀里。罗主任说的是他们的好儿子张伟。五年前，身为人民警察的张伟，深夜下班路上遭遇盗窃电缆的人，为保卫国家财产，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，在与几名歹徒展开搏斗中，不幸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他们俩一下子就成为了孤老。

罗主任和小李姑娘走了，老张和张姨还愣了好一会。老张突然说：“这钱，我们一定要捐！”又说：“儿子在医院抢救那会，从居委罗主任，到街道，到公安局，他们为咱儿子捐款捐物、献血，忙前忙后地照顾咱们。知道儿子走了，他们还说，以后，他们也都是咱们的子女。咱们，要报恩哪！”张姨眼圈早已红了，说：“老张你说得对，咱们一定要把钱给他们！相信儿子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！那些为疫情不顾一切的医护人员，也需要我们的支援啊！”张姨也是一脸坚定。那五万块钱，是那年大家为儿子的捐款，处理完儿子的后事，多出来的钱。

老张、张姨两个人戴着口罩，打开门，顺着楼梯往下走，步子越迈越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