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陈树茂

麻鱼炒咸菜是甲子的经典小炒，也是我父母亲最爱的一道菜。

入冬后，本港麻鱼肉质越发肥美，这时的麻鱼吃起来最美味。选取一段大麻鱼肉，去骨后肉切成长方形片状，本地咸菜切小片，配几块番茄，姜丝、葱段是不可少的。热锅下猪油，姜丝爆香放入麻鱼骨和肉，翻炒后依次放入番茄、咸菜一起翻炒，加入少量水闷熟。起锅前，加入搅拌好的番薯粉加水，吃起来更加润滑。调味、放入葱段即可出锅，也可放上香菜装饰一下。一碟香喷喷的麻鱼炒咸菜就完成了。蘸一点不太辣的辣椒，简直是不要太绝配。

但在以前，要想吃到这样的美味，也只能等到过年或结婚等喜事，平时就是想想而已，父母亲俩人回想起往事感叹不已。

我依稀记起，小时候快过年了，有时家里会买一段麻鱼回来，母亲用鱼肉做麻鱼炸祭拜祖宗，剩余的骨头及尾巴用来炒咸菜。那时是鱼少咸菜多，每人只能分得一两段鱼骨鱼尾，感觉已是人间美味了，咸菜倒是特别下饭。大部分的日常晚餐，没有麻鱼的猪油炒咸菜，才是家常下饭的主菜。我们特别期待过年，除了穿新衣服，就是麻鱼的美味了。

小时候的味蕾记忆，会影响自己的一生。现在每到节假日，我依然会想做这道麻鱼炒咸菜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，仿佛就像过年。

很长的时间内，我们家庭大聚会或是过节，麻鱼炒咸菜都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主菜。我刚炒完菜回到餐桌，女儿就学着“舌尖上的中国”的口吻模仿道，劳作了一天的老陈，现在终于可以坐下享用这道甲子经典名菜麻鱼炒咸菜……惹得大家呵呵大笑。然后，大家围在一起，其乐融融享用美食。

而母亲每次都会感叹，好生活来之不易哦，说的都是忆苦思甜的故事。她经常会说起，小姨三岁时，外婆去世，当大姐的她只能既当姐又当妈，外公要去田地干活，顾不了家里的小孩，家里的弟妹都是母亲拉扯长大的，那时要吃一点鱼和肉，都不敢想啊，还是新社会好啊！接着，又是让我们把鱼分了全部吃掉，不能浪费食物。

麻鱼炒咸菜经常成为母亲回忆往事的导火线。有一次家庭聚会，我特意换了一道主菜炒鸡肉。母亲忽然问道，今天怎么没有麻鱼？

我笑笑说，换一个口味，试试炒鸡肉怎样，小朋友们也喜欢鸡肉。

母亲哦了一声，没再说话。大家继续吃饭。缺少了母亲的平时唠叨，饭桌上好像少点什么。那天大家吃饭，感觉气氛有些沉闷。

当晚，妻子笑着说，你还是继续做回麻鱼炒咸菜吧。

我似懂非懂答道，以后继续保留曲目，不求变了。

之后的家庭聚餐，我还是坚持以麻鱼为主菜，母亲恢复滔滔不绝地讲述往事，最后继续让大家爱惜粮食。大家继续有说有笑，开心聚餐。

母亲去世后，父亲坚持回老家住，说可以跟一帮亲朋好友多聚聚，时间容易打发。我有空会回老家探望父亲，赶得及就会炒菜一起吃，边吃边拉家常。一次，我赶回老家很晚，父亲还在等我吃饭，我打电话提前说了今晚到外面随便吃点，来不及做饭了。在路边大排档，我见师傅炒菜手法不错，特意点了麻鱼炒咸菜。老板还特意自豪说，兄弟，你点对了，这道菜是我们的拿手好菜。

父亲吃着麻鱼，几次想说话，却又忍住了。

我悄悄问，不喜欢这里炒的菜？

父亲摇摇头，又点点头说，没有家里炒的好吃。

我看到父亲的眼眶红红的，我知道，他又想起了母亲。

我立即答应父亲说，明天中午我自己在家里做麻鱼炒咸菜！

父亲听完，脸上立即露出会心的笑容，仿佛听当年母亲的唠叨那样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