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愧疚无声
  • 2022-04-09 09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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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黄丽

有愧,清明如何祭先人?

我是一个生来带刺的孩子!隔壁的叔叔被婴儿时期的我吵得半夜起来抽烟;兄妹三人轮流洗碗,只要我心情不好,就大哭大闹耍赖;在村里跟小伙伴闹矛盾,我能把人推到池塘里;妈妈带哥哥去集市却不带我,我能在打上打着滚哭两个小时;在学校把生活费弄丢了,被妈妈训几句,我能不顾死活地冒雨冲到村后的铁路上……如此种种,连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,给我取了外号——“蜂子”!但父亲却从未动过我一手指头!

中考没考好,离想去的一中还差十几分,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一边哭一边重复拨打查分热线,母亲心疼话费,父亲却说:“她心情不好,由着她吧”!等我平静下来,他又隔着门笑着哄我:“姑娘啊,你知不知道三天中考你给我省了多少钱啊,我打听了,好几家的孩子想上你考上的这个学校,还要花三千多哩……”“姑娘啊,你要是真想去一中,爸多花点钱,不是事儿……”“你把门打开,出来吃点饭……”在当时重男轻女的农村,能说出这些话的父亲实属罕见。可他想不到的是,他对我的疼爱,却变成之后我伤害他的理由!在大哥大嫂的极力反对下,我终究没能如愿上一中。骄纵任性的我竟把这笔账算在父亲头上,恨他懦弱,恨他说话不算数,恨他爱钱胜过爱女儿!以致于高一开学,他想送我去学校,都被我断然拒绝!

高中三年,我极少给家里打电话,就算是父亲接,我也是冷冷一句:“我妈呢?”。几次之后,妈妈终于忍不住了:“你不要这样,每次你打电话回来,你爸都高高兴兴接,接完就难过很久……”我的内心是受过震动的,但死犟的脾气竟使我不肯原谅!

高考成绩出来,我是幸运的!我一边忙着和同学们毕业聚会,一边忙着选学校选专业!父亲也很高兴,虽然不懂,但总想参与我接下来的人生规划。于是,矛盾再一次爆发。也许是发现了我的“预谋”,见我报考武汉某校的法学专业,父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制口吻命令我改学校改专业,否则就不承担学费!在羽翼未丰的年纪,所有挣扎都是徒劳!最后,我赌气报考了离家最近学费最低父母眼中最稳的学校和专业。余下的人生规划,便是毕业以后远走高飞!

还未来得及毕业,父亲却病倒了!我到医院那天,母亲去取结果,让我陪父亲说说话!我和父亲能聊的话实在太少了,尴尬地沉默了许久却不见母亲回来,我便出去找她。刚到楼梯口,就见她蹲在楼梯拐角处,手里拿着几张纸!我预感不好,赶紧下楼,从她手里拿过化验单,迅速扫完。“胃窦腺癌”几个字占据了我的脑袋,接着,我被母亲拉着迅速下了楼。“你要哭就在楼下哭,哭完再上去。别被你爸看出来……”

回到病房,我不敢正眼看父亲,余光里,父亲看着我问:“结果出来了?”“还没”,我心虚地回答,父亲笑了笑说:“你不要瞒我了,我知道结果不会好……”父亲的手术从上午持续到下午,第二天,得知父亲醒了,我从学校赶去医院,父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,大部分时间仍是睡着的,偶尔醒来看见我,只是尽力地笑,打着手势告诉我他没办法跟我说话!那天,我在父亲床边坐了一整晚,后悔了一整晚!天亮时,母亲过来,父亲还未醒,我又匆匆赶回学校。再次见到父亲是半个月后,他状态好了许多,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,还笑着跟我讲起给他扎针的实习护士:“那姑娘跟你年龄差不多,长得也蛮像,她给我扎针总扎不到血管,我就想啊,你也快实习了,希望以后你做得不好的时候,也有人体谅你,所以我总是跟她说,扎不好再扎,也不疼……”

大四下学期,为了挣钱还大四的学费,我春节后南下,一边准备毕业论文,一边在民办学校代课。拿到第一笔工资后,我跟妹妹合买了一辆电动车送给他。母亲说,自从有了那辆电动车后,父亲别提多神气,天天骑着出去溜达。忙碌的生活和每次电话里父亲说的“我都好”让我以为真的都好!我甚至天真地认为,在父亲离开前,我终于长大懂事了,一切都还来得及!

接到噩耗,我连夜回了家。父亲应该是恨我的,不然为什么走得这样突然、这样毫无牵挂!他一定是恨我的,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在我梦里出现过!

如今,我也已为人母,学会了换位思考,学会了不哭不闹,学会了委曲求全,也如您所愿,当了老师!如果您泉下有知,就趁清明来我梦里,跟我说一声:“我不怪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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