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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尽的思念
  • 2022-04-09 09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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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 叶小平

母亲走了,留给我们儿孙的,是无尽的思念。

对自己的孩子,母亲疼爱胜命。邻里都说她“大操心”。孩子偶有伤风感冒,她就紧张起来,先是找寻医生,后是悉心照料,有时一夜合不拢眼。要是她自己身体不适呢?就笑着对我们说:“一点小事,不用挂心,自然会好的。”记得在我读中学时,有一次半夜三更,母亲把我们兄妹几个叫醒,接着端来几碗鸡汤,说:“你们吃吧!”看我们美美地吃完,她脸上洋溢着舒心的笑容。原来,母亲担心我们营养不良,为了让我们滋补一下,等不到天亮,便起来杀鸡熬汤。我们叫她也吃一点,她却说不喜欢吃鸡肉鸡汤,只中意吃鸡肋鸡骨。平时吃鱼也是这样,只挑小鱼头鱼骨吃,我们问她为什么,她用神秘的语气说:“你们不懂,一个鱼头三两参啊,丢了太可惜啦!”我们半信半疑,可看着母亲咽下鱼骨时,我顿时觉得有万根钢针扎着喉咙,一句话也说不上来……

孟子说: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。”左邻右舍有因工作不便的,有因出门办事的,有因生计问题的,都放心把孩子交给母亲临时看护(尽管我家环境并不好),今秋托一个,明春托两个,母亲从来都没有推辞,从来都没有收人家分文。如有糖果之类好吃的东西,她总是优先递给人家孩子,有剩才给自己孩子。于是,我家成了小小托儿所,几个外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。

我家还是心理辅导室呢。对于一时不得志的待业青年,尤其是来自外县镇的,母亲更是关怀备至,爱护有加,甚至胜过自己的孩子。因此,我家虽是陋室,为有母亲德馨,却“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”。一时没立足之地的,就想方设法安排食宿;一时找不到工作的,就联系熟人找个临时工。她常常安慰他们说:“不要悲伤,不要叹气,你有一肚文墨,一身资本,迟早会出头天的!”接着,就用相关的老戏故事来劝解他们,什么朱买臣未得志、苏秦不礼于嫂,什么王双福被人陷害、高文举街头卖字等等。讲到进入角色时,便索性唱起来,大家觉得在看戏,不知不觉就愁云渐散。我至今还觉得奇怪:母亲是个家庭主妇,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心理辅导,可她的心理辅导却有如醍醐灌顶,立竿见影。这次前来送别的亲朋好友当中,就有当年受到母亲开导的人士,他们不远千里赶来奔丧,焚香叩拜,热泪纵横……

母亲最是热心助人。看到腿脚不便的老人家从前面走来,她立即把路上的一草一木捡起丢掉。邻居小孩发高烧了,她发觉后没等家长回来,立马背起来去找医生,家长回来后感激万分。文革时期,有好人含冤受屈,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,母亲发现了即刻救下,并开导说:“千万别做傻事,风台再大也有回南的。”这些人有的还活到今天。四、五十年前,大家都过着贫穷的生活,看到邻里人家揭不开锅,母亲便把所剩不多的番薯米让些给他们。我有一位亲戚,因为家境太苦,还没生孩子,就想离开这个家。母亲急人所急,马上跟人家借了些钱,买了一把雨伞和一些布料,拿出自己陪嫁的一双金耳环,走了几十里路送给她,并劝告她说:“会吃苦,才会成祖!熬过这段苦日子,好日子就会到来!”还答应把我三姐给她当女儿。她暖心得热泪盈眶,终于留了下来,现已成了人家的老奶奶。在我的记忆中,几位亲戚帮助母亲买了一辆缝纫机,母亲很快就学会了操作,除了自家应用之外,大部分用来帮助邻居缝补衣服,尤其是1969年我们下乡回故乡——梅陇镇大液村,母亲在耕田带孩子之余,还无偿地为父老乡亲缝补衣服,有个别过意不去的,就拿几个鸡蛋答谢母亲……

母亲出身寒门,没进过学堂门,但她记性特好。听她说,曾上过两个月的夜校,学习了“上大人孔乙己”之类的浅字,以后靠自学认识了不少字,大概相当小学程度吧。她能粗读戏曲剧本,能给同辈好友解说戏文大意;能到有关部门办理户口、米证等各种证件,能给孩子、外孙起名字,靠的便是这点文化。因此,母亲很重视文化,哪怕生活再苦,哪怕变卖东西,哪怕养鸡养猪,她都乐意供我们姐弟七个读书。不是说笑,在那个年代,有书读可不是简单的事!

每逢新春来临,母亲总是设法为我们筹备新衣裳。我们叫她也买一套,她总是笑着说:“有得穿就好,我们大人的衣服新旧一样的嘛。再说,我去年的过年衫还挺新的,别买了!”现在想起来,母亲确实很少穿过新衣服。

母亲常常对我们说:“穷不怕穷,要穷得清香。穷鬼无奈勤劳何,做人要勤劳清白,不贪不占,多行好心,多做好事,上对得起天,下对得起地!”她自己言行一致,我们儿孙都遵从她的教诲……

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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